2021年4月7日 星期三

《無名弒》就是一部給老屁男看的自慰片。




(以下有雷)



別誤會,這完全是稱讚,我愛死這部片了。身為肥宅魔法師,當我們說到自慰,We take it fucking seriously。



本片乍看完全複製《John Wick》的公式,實際上……也確實很像,但是細節的經營,讓風味有翻天覆地的變化。



首先是代入感。我是說,基哥當然是很帥,但是相較孑然一身的復仇殺神,絕命律師那張微微下垂的老臉要親切的多了。開頭輪迴的日常片段告訴你主角Hutch Mansell的日常生活就跟你我一樣無聊,再到一家人經歷入室搶劫後,白目鄰居的風涼話點題:「真希望歹徒挑中的是我家,剛好做點運動哼哼哈兮you know」,赤裸裸刺中我這種老屁男看社會新聞時的無聊妄想——要是那個當下是我遇到,我一定也是挺身而出哼哼哈兮來一套,只是剛好沒機會讓我出手而已。



主角背景設定刻意的空洞正是為了服務這種妄想,因為太長太複雜的背景我們也掰不出來,總之就是情治單位裡的一個Guy,擁有絕世身手,負責把壞蛋都殺光光。從玩英雄家家酒的小屁孩,到社會中越滾越鬱悶的老屁孩,能想得出的差不多就是這種程度的設定。主角就是我們腦內妄想版本的自己。當然強如館長中槍也要躺的現實世界,我們只能妄想,現在正好有一部片,量身訂做了一個跟我一樣的平凡男子,左扁混混,右剿黑幫,這根本是VR A片。



光看這一面,只是好萊塢龍傲天而已。真正猛的是這部寫中年男子的優越、自卑、嫉俗都寫到心坎裡了。超有層次感的一節是主角從劫後鬱悶到爆發的轉折,如果只看預告片,會以為單純就是主角安逸慣了沒有及時出手,導致後來不被諒解,進而試圖挽回形象,其實遠遠不止。



他早就看出來了,搶匪的心裡挫得要命、槍膛裡沒裝一顆子彈,在這個場合他才是獅子,自己的地盤闖入兩隻小白兔,橫生慈悲的他一時興起不下殺手,不流一滴血hold住了場面。



這才是最幹的點,逼格裝的至高至深,卻沒有任何一個人能理解。每個謙虛過的人都懂,如果你在那邊笑著說沒有啦沒有啦,人家就真的看你沒有,那只是白白受氣而已。所有的謙虛都需要至少有一個懂行的人在場,而他得知道你其實有多屌,這戲才演的成立,你的心理才會平衡。



Hutch的處境就是這樣,他已經做到應對入室搶劫的最高境界,他那舉起球桿又放下的微操作,連搶匪都不知道自己撿回一條狗命。然而這麼細節的操作,旁人還笑你滑鼠在抖什麼抖,這種與周遭人不在同一個世界的寂寞,我看這段的時候簡直共鳴到羞恥。雖然主角是真材實料,而現實中的老屁男包括我大多是自哈自屌(就是只有自己覺得自己很厲害的意思),不過這種帶點優越的無奈卻幾乎是完全一致。



於是說到「動機」,整部片我最愛的一個鏡頭,是Hutch將黑幫的老巢整窩端了,把人家地盤的幾億美元現金一把火燒光,然後抱著闊劍地雷,隻身闖入夜店與Boss談判,勸Boss「各退一步」。這還只是前戲,談判無果,Hutch全身而退回到車上靜靜等待,他等什麼呢?怒火沖天的黑幫團團殺出,他趕緊催車烙跑,一邊卻忍不住嘴角的笑意,他等的就是這個,苦悶日常的全面瓦解。



Hutch那不到一秒的噗哧一笑,就是整部電影的靈魂。



這個笑你在別種動作片看不到,它不是正派英雄伸張正義後寬慰的笑,也不是反英雄困於矛盾價值觀扭曲的笑,它是屬於凡人的一種偷雞摸狗的笑。它代表「得逞」,是一種帶點小淫邪的放縱的笑,就像你突然得知下個周末伴侶要出差、小孩要畢業旅行,整整兩天家裡只有你一個人,那種從心底爽到藏不住的笑。



的確,Hutch談判時講的那些屁話連他自己都不信,什麼「你動到我家人所以我不得不」,最好是,就像小女兒的凱蒂貓手鐲一樣,都只是他為了痛快扁人的藉口。名義上是為了家人,其實真正的動機都只是為了回味當年的good old days。



John Wick的那種苦大仇深,一般人是很難體會的,所以為了一隻狗幹翻全世界才會變成迷因,相反的Hutch的動機卻能代表每一個人,長到一定年紀,不管你現在在幹嘛,一定經歷過劇烈的「賽場轉換」,從學校到職場、從球衣到西裝、從夜店到家庭、從吉他到鍵盤……只有極少數人步入中年後還可以繼續留在自己最如魚得水的場合,而其餘沒那麼幸運(或者說沒那麼幼稚)的我們,為了繼續生活而放棄的東西,就成了午夜夢迴的good old days。



若有一個機會,可以讓你回頭追尋當年犧牲掉的東西,回去活在那些老時光裡,代價是永久放棄現在的安穩與重複,你敢嗎?



Hutch敢,他的後半輩子注定被整個俄羅斯黑道世界追殺,這個抉擇實際上犧牲了他的家庭,但他Don't give a shit,這其實是很自私、背德的,但是卻也是這部爽片的爽度來源——他代替溺於安穩日常、快被悶死卻不敢自拔的我們,親身示範破罐破摔有多痛快。



一般而言這種動作片最大的忌諱就是假,哪怕一個動作鏡頭假掉了,都會讓整部片顯得花拳繡腿。老實說這部的動作戲也滿假的,尤其後半的工廠槍戰,但我還是看得爽到不行,我想某種程度上這部片握有免死金牌——若這個幻想泡泡是你一同吹起來的,你又怎麼忍心自己戳破呢?



P.S.我看動作片會稍微注意一下有沒有甚麼特別有創意的動作橋段,後半段有一段是狙擊手被敵人近身,結果居然直接拿著狙擊槍打近戰,唬爛出新高度,好看好看。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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